会者定离

《故事的三个版本》

CP：Arthur/Merlin

TAG：清水，化梗，努力原著向

分级：G

字数：17000+

阅读指南：
    接第五季，剧情有改动，基本就是Lancelot没死， Gwiane没死，Arthur没死，可以默认Merlin带他去以后治好了他。想要设定的世界是Morgana一役死伤惨重，解决以后五大国以Camelot为首建立新的世界（真的好在意这个统一和Albion啊）而初建的世界并不那么顺利，也不是马上可以解决魔法的问题，所以文里Arthur为此追求了很久。关于滚娘，看剧的时候真的很糟心，写文的时候并没有想要抹黑她，文里的Gwen是我自我催眠这是一个善良豁达有追求深爱Arthur的王后之后的产物。




*** 


      Arthur醒来的那天天气很好，冰雪消融，花园中的玫瑰悄悄开放了一角。
    距离Camlann之战半月有余。Gwen倚靠着红色的帷幔，看着她的丈夫，仿佛这一刻已经等得太久太久。而后者只是睁开了双眼，慢慢看向窗外，几只黄白相间的雏鸟，立在窗棱上叽叽喳喳。
    是春天。

    他起草了新的文书，嘉奖了所有战争中有功劳的人们，活着的，和死去的。
    他举行了盛大的庆典，下令宴请所有Camelot的人们，贵族，和非贵族，平民，甚至奴隶。还有五大国相继到达的使者，各国国王，和有些人拥有的，美丽的公主。
    他站在铺着红色地毯的石阶上，左手引着盛装出席的王后，手中高脚杯晶莹剔透，酒红色的液体在烛光下尤为艳丽。他举杯，他的臣民亦举杯。
    “For Camelot。”
    回应四起。

    Arthur看向他的左侧，是美丽聪慧的皇后；看向他的右侧，是他最为忠诚的仆人的位置，Merlin。
    而事实上宴会的那天Merlin并未站在他身侧，手拿银色的酒壶，如同往常一般伺候他的饮食，而是与骑士团的其他成员坐在长桌之下，享受美酒和佳肴。
    Sarrum看了他一眼，笑着举杯：“我第一次见你时你只有十岁。”
    Arthur也举起了酒杯，附和了几句目光却并未收回，注意到Merlin因为太急切而把鸡腿掉到了汤碗里，不由在心里诅咒这这个白痴。Gwaine大笑着替Merlin擦去溅起的汤汁，指尖仿佛碰到了嘴唇，Arthur不由又在心里诅咒，哦是的Merlin，你现在表现的就像一个十岁的孩子，你已经笨手笨脚到连擦拭嘴角这样简单的动作都不能完成了吗？
    Sarrum喝完酒，无辜地耸耸肩。
    Annis温和地笑了，对Gwen说：“看来你的丈夫有点儿走神。”
    Gwen回以温柔而包容的笑：“你知道的，这段时间并不好过。”
    米西安公主愉快地接话：“看看，现在谁是那个打败了王后的人。”

    晚宴之后是舞会，以Annis王后为代表，用银勺敲响了酒杯，每一个字，每一个语调都代表了新的纪元。和平、安定、富饶、繁荣，还有国家。
    Morgana带来的伤害并非只只存在于Camelot，亡灵让各个国家失去了许许多多的民众，王族也未能幸免。五大国的政权代表者走下石阶，右手搭于左肩，屈单膝，宣告了共同的忠诚。从今往后，不再有国别之分，以Camelot为中心，他们将服从Arthur的领导，建立新的世界。
    “Albion。”有人脱口而出，黑发，年轻，熟悉的笑容。
    Arthur看向声音的方向，缓缓起身，银色的铠甲，大红的披风，镶满了宝石的王冠，他举杯，这次说的是：“For Albion。”
    “For Albion！”
    比先前有过之无不及的欢呼雀跃。

    等跳过了七支舞，Arthur退到帷幔一侧，试图躲避突破心理障碍而疯狂邀请他跳舞的姑娘们。他小心的把自己隐藏在帷幔之后，单手撑着墙壁，手中是一杯清水。
    有人晃着高脚杯走近，红色的液体摇晃在他眼前。
    “Congratulations！Arthur Pengragon。”
    是Merlin。
    Arthur先是定定看了他几秒，转而把手跨过他的肩膀，毫不犹豫摔了下去。Merlin摸着撞到地上的脑袋，大喊一声：“嘿！这就是你报答忠心仆人的方式！”
    Arthur撇撇嘴：“Er，也许我应该把你往墙上摔，毕竟，大理石很硬。”
    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那么看着对方。Merlin揉着自己的脑袋，Arthur双手抱胸俯瞰着他。突然两人都爆发出了不可抑制的笑声，然后Arthur伸出了手，Merlin在重重一拍之后拉着那只手起身。
    “你这个白痴。”
    “你才是白痴。”
    “我是国王，你不能用这样的语气跟一个国王说话。”
    想了一会儿，Merlin笑着用几乎和蔼可亲的语气说：“好吧，Arthur，你这个白痴。”
    Arthu即时捶了他的肩膀一下，Merlin睁大眼睛看着他，也往捶他的肩膀来了那么一下，如此反复几次，Arthur耸耸肩，克制不住笑意：“不管怎么说，我很高兴你学会了骑士之间相互取悦的方式。”
    正要说些别的什么，Gwaine用比任何人都摇晃的姿势走进了帷幔，躬身极其夸张得行了一个礼：“My Lord。”
    Arthur嘲笑道：“是的，Sir Gwaine，你在等我亲吻你的手背吗？”
    Gwaine似乎被吓到了，直起身子以酒恭贺了Arthur，露出了很难从他脸上看到的认真表情：“Sire，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你和Annis王后。”
    “我以为今天可以逃脱国事的纠葛——”Arthur试图打断他。
    “不，不，My Lord，这不是纠葛，”Gwaine仰起脸，似乎有荣光在上，“我将为您分担，我愿意替您驻守边关，极寒之地。”
    “离开Camelot？”
    “离开Camelot。”
    “毫无嘉奖？”
    “毫无嘉奖。”
    “独自一人？”
    “不，Sire，”Gwaine朝Meilin的方向看去。而后者向前一步，不再有帷幔的阴影笼罩着他。那是Arthur生平第一次仔细打量Merlin，这个黑头发的少年，或者青年，很白，很瘦，很高，可是面容很坚毅。Arthur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可是他说不清，于是他没有开口，只是站定看着两人。
    就在这时，Merlin迈出了阴影，对他说：“和我。”



 
***


    Merlin走的那天天气也很好，他甚至收到了一小束盛开的玫瑰花，来自某个好心肠的女仆。
    Gaius亲自替他挑选了一匹白色的战马，那匹白马嘶鸣一声是前蹄高高扬起，金色的尾巴甩得干净利落，神态骄傲自得。Merlin拍拍马屁股，拉好了缰绳，朝着红色的马鞍做了个鬼脸：“你是故意的，是吗？”
    Gaius两手放在肚子上，神情愉悦：“是时候让你报仇雪恨？”
    Merlin笑得很灿烂：“也许我该给它取个名字，Arthy之类的怎么样？”
    “也许你该给它变个王冠带着玩。”Gaius释然地笑了，上前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这个拥抱非常之久，久到让从寝宫往下看的Arthur以为他们再也不会分开。
    当Gwaine开始催促，Merlin终于翻身上马，回身与所有送行的人告别。
    这些人中包括很多——他的行李中甚至有勉为其难收下的厨娘的布丁——但所有这些人中，并没有Camelot的国王。
    Arthur没有来。

    Arthur回到寝宫时满身泥泞，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他脱下披风卸下铠甲，跨入浴盆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新来的男仆在外很是焦急，不断吩咐着：“去厨房看好热水，国王今天也许要泡很久澡，我们不能让国王着凉！”
    而Arthur并感觉不到水温的变化，他把双手叠在脑后，氤氲的热气迷糊了他的双眼。蓝宝石一般的眼眸失去了光泽，他在思考，从他醒来开始的这一个多月以来他都在思考。
    可是没有答案。
    想的太久似乎又有人在他身边，一边捡起他丢在房间的脏衣服，一边一步一停嘲笑他：“思考并不是你的强项，Arthur。”
    想到这里他笑了，随手抓起一罐子浴盐，脱口而出“Merlin”二字，东西却没有可以投掷的方向。惦着罐子的手紧了紧，最终他站起身。
    “George，服侍我穿衣。”

    国王的铠甲闪闪发亮，牛皮靴上一粒灰尘也看不见，大红的披风金色的扣子在阳光下熠熠发光。人们都知道国王有了一个最为勤劳能干的仆人，却无法感同身受Arthur内心的微妙与缺失。
    某个早晨国王与王后一起用餐，国王拿起一片面包：“George，把盐递给我。”
    王后用叉子叉起一片熏肉，语气寻常：“恩，George，你做的非常好。”扫了一眼Arthur，“而你呢，你不想念他吗？”
    “什么？”Arthur喝下一大口汤。
    Gwen耸耸肩，打趣：“没什么，我以为你至少能有一次把George叫成Merlin。”
    Arthur看着她，约摸三四秒：“不，我知道谁是谁。”
    是的，Arthur在心里补充，我知道他是谁。

    追上Merlin的时候年轻的巫师正在讨论给那匹高傲的白马取个什么名字，意识到身后是国王，Gwaine行了一礼，笑着说往前方开路，留下二人说些告别的话。
    “所以……你只是不小心没拉住缰绳，一下跑了这么远？”Merlin有些好笑地看着他的国王。
    “不，我来给你送行。”Arthur坦白。
    黑发男子挑眉笑了笑：“典型的Arthur做派。”
    “我不会想你的。”Arthur拉着自己的马。
    “而我会想你的。”Merlin低头理一理白马的金毛，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脖颈。
    一黑一白两匹马并列行进，仍旧是长久的沉默，最终金发男子开口：“我听到了。”
    Merlin不解地侧过头看他。
    “昏迷的时候，那些关于巫师和魔法的事。”Arthur补充道。
    “哦，那么，新的世界。”Merlin抬头看向前方，是Camelot郁郁葱葱的树林，远方有群山，仿佛只要一直前行，必然有他口中所说的新的世界。
    “这是你离开的原因？”
    Merlin没有回答，笑容一如往昔灿烂真诚，过了很久他开口：“Arthur。”
    “恩？”
    “I’m a sorcerer. ”
    “I have magic. ”

    这是Merlin最后跟Arthur说的两句话，也是Arthur推开Gaius大门时脑海里浮现的两句话。




*** 


    Arthur是一个很成功的国王，起码在仆人这一点上，他拥有了世界上最勤劳的仆人。
    金发国王发现自从Merlin离开以后他的房间整齐的让人难以接受，也没有老鼠，更没有难吃的早餐。同样的，也没有噪音。所以当早晨被George叫醒时Arthur觉得浑身不对劲。
    “George，你最好有适合的理由。”
    男仆行了一礼：“Yes，my Lord。”说着提起了一件崭新的衬衫，“今天是Sir Lancelot、Sir Leon、Sir Elyan、Sir Gwaine分别从边疆回到都城的日子。”说着又提起了一件穿法复杂的红色内袄，“其中Sir Leon将带回米西安公主，他们于今年年中大婚。以及一件不能更亮的子甲，”而Sir Lancelot则为您带来了更远地区的和平条约。”最后是一件以金线沟边的大红披风，Camelot的图腾极尽姿态。
    男子扶着额头：“忙碌的一天，不是吗。”
    George捧着一顶极其可笑的充满羽毛的帽子，自豪道：“是的，Sire，而我，作为您的男仆，也必不令您丢失脸面。”
    Arthur对着那套男仆使用的标准礼服撇了撇嘴，这是骑士们离开国都的第二年，他似乎想起什么，嘴角不自觉勾起：“你说的很对，我想不出谁穿这套衣服会比他更可笑。”

    给骑士们接风洗尘的宴会出乎意料的盛大，也出乎意料的累人。他被逼着听了一晚上Gwaine的唠叨，也被逼着赞美了一晚上米西安公主的美貌，至于跳舞，更是折磨。
    舞会直至午夜，Arthur托着酒杯走到窗边。窗外下起了细细密密的雪花，地上铺了薄薄一层白色，远处教堂的钟声一下一下，悠扬而有节奏。他想起自己似乎还不曾问Gwaine一句Merlin如何，而对方也很有默契的不曾提起。想到这儿，国王的眉头轻轻拧起。
    也是这时，宫殿的大门被推开，有一个人站在门口，肩上落满了雪花，似乎睫毛上也沾染了冰棱。他呵了一口气，笑容如此熟悉：“我来晚了？”
    Arthur几乎目不转睛，继而饮下一口甜中带酸的红酒，自嘲似的对着酒杯摇头笑了。然后宫殿里的人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他们在叫：“Merlin。”

    Arthur几乎是过五关斩六将，最后丢出了“我是国王”的言论才将黑发男子弄到手，拉着他到了国王的书房。
    Merlin站在壁炉边，烘烤着双手，冲金发男子挤眼：“过得如何？”
    后者回以一记无所谓的耸肩：“你知道，你是世界上最差劲的仆人。”
    “所以？”Merlin有些好笑地抬头。
    “所以无论如何我也能找到一个更好的。”Arthur干巴巴地说。
    “所以你没有想我？”
    “不，完全没有。”
    “哦，多么遗憾。”Merlin在他对面宽大的椅子上坐下，“我给你带了礼物。”
    “礼物并不能弥补你的愚蠢，Merlin。”Arthur听起来毫无恶意，并且前所未有的放松。
    “得了Arthur，即使我只是从你面前走过去，你也会觉得我愚蠢。”说着黑发男子从口袋中小心翼翼取出一个玻璃瓶，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这是什么？”Arthur接过之后仔细端详。
    “这是人鱼的眼泪。”
    “有什么用？”
    “Er………………它很漂亮。”
    “所以？”
    “所以它很漂亮。”
    “愚蠢的漂亮。”Arthur下结论。
    “也许。”Merlin接受了这个说法，看着他把东西小心收入衣服之中。
    “那么，你过的怎么样？”国王问道。
    “你不会是说那冰天雪地出去待上一分钟就会变成冰棍的地方？”Merlin做了个鬼脸，“不，不怎样，简直很痛苦。”
    Arthur心里似乎觉得这句话接下去的逻辑应该是“那为什么不回到Camelot”，但他没有这样问，因为他知道这个问题不会有回应。所以他只是开口，甚至有一些顾自说的语气：“虽然不是全国性的实施——当然，从前五大国领袖的意见需要被尊重——但我已经在临近德鲁伊出没的几个村庄修改了法案，巫术将不会致死。”
    橙黄的壁炉火光映在Merlin有些苍白的脸颊上，他笑了：“看来这两年你并不是无所事事。”
    Arthur笑着扫了他一眼，反驳道：“无所事事是你的专利，Merlin，想想我寝宫的老鼠，想想我的脏衣服，想想我马靴上的洞——”忽然他停住了，然后他喝了一口茶，“当然，现在都没有了。”
    黑发男子点点头：“你的新仆人很好，George，我知道。”
    过了一会儿，Arthur问：“所以，你真的是个法师？”
    Merlin放下茶托，双手展开：“如假包换。”
    “所以，Gaius说的都是真的？”
    “Oh，我不知道Gaius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年轻的巫师朝他眨眨眼，“如果是指你是个‘傲慢的自私的自大的愚蠢的冲动的鲁莽的国王’，那么我想是真的。”
    “Merlin，即使你知道今年Camelot粮食丰收，你也不可以这么期许着被架上去丢砸蔬果。”Arthur一本正经地威胁道。
    “坏主意。”Merlin一愣，评价道。
    “Gaius说，你救了我，无数次。”
    “就像我一直告诉你的，记得吗，Merlin一直跟在Arthur后面拯救他的小命，而你只是简单地评价，你还记得你怎么评价的，是吗？”
    金发男子背靠着松软的沙发，吃吃的笑出声：“是的，我记得，我说：Oh，Merlin，显然你找回你的幽默感了。”
    “Exactly。”
    “Sir Valiant那次？”
    “我让他显出了原形。”
    “Morgana生病那次？”
    “我救了她。”
    “Sophia私奔那次？”
    “我拯救了你的贞操。”
    Arthur带着笑意垂下了额头，再抬起头时只是加深了笑意：“Merlin，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黑发男子愣了一会儿，笑着说：“很好，我可以亲吻你的手背了吗？”
    Arthur哈哈大笑，并顺便敲了他的头。
    接着他又问：“我去替你找药的那次，后来有白色的光指引着我，那也是你吗，Merlin？”
    “我不知道，我昏迷了，但我可以感觉到你。”
    “Gaius说你一直在叫我的名字。”
    “这是我的Destiny。”Merlin点头。

    窗外雪越下越大，而炉子里的火光并没有减弱。从窗外看，两个年轻人交谈甚欢，不知不觉，雪地上有了第一缕阳光。
    Arthur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而Merlin并不在对面。
    雪地里一长排的脚印，白身金鬃的战马嘶鸣一声，他的主人拍拍马身：“该启程了，Arthy。”



 
*** 


    Merlin再次回到Camelot时，Arthur有了第一个女儿。
    金子一般的头发，脖颈处有几缕优雅俏皮的卷曲，皙白的皮肤，蓝宝石一般的眼眸，阳光照在她的脸上，仿佛有溪水流过，又像是镀上了薄薄一层金边。和他威严的父王一样，是这个国都最为闪耀的一笔。
    国王和王后的女儿，Camelot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女。

    Merlin很喜欢Arthur的小女孩，他总是夸赞她的美貌，搜肠刮肚，试图找出世界上所有的词语只为了赞美这个金发的小女孩。
    而这种情况在他抱着她在Arthur的书房走来走去的时候并没有停止。
    “你一定花了很多时间跟Gwaine在一起。”Arthur摊手道。
    “什么？”
    “我说你一定花了很多时间跟Gwaine在一起，以至于你变得如此喋喋不休。”年轻的国王小幅度翻了个白眼。
    “Hey，”Meilin并不同意，一双眼睛仍旧看着手里的小肉团，脸上的笑容如此真挚，“她是你的女儿，我只是碰巧发现她具备了她父亲的所有优点。”
    Arthur长出一口气，笑道：“所以你也在赞美我了？”
    Merlin睁大眼看向金发男子，补充道：“不，我殷切地希望她不要继承你的自大和愚蠢。”
    砰，某本厚实的书似乎砸到了什么。而Merlin只是揉着自己的脑袋，干巴巴地说：“很好，Arthur和Merlin的惯用桥段。”他做了个惊喜的表情：“Surperise！”
    Arthur放松地靠进椅子里，似乎一整年以来没有什么比今天更值得高兴。
    “去年我们说到哪儿了？”他问道。
    “说到……”Merlin抱着小女儿坐到他对面，仍旧逗弄着她雪白的小脸，忽然缩了缩脖子，“不，我们什么都没说。”
    “我知道你记得，”Arthur一手在跟前比划着，试图寻找一个合适的词，“对，我们说到我父亲变成光头，Gaius被小精灵附身那次。”
    “对不起，my Lord，我真的不记得了。”这边Merlin几乎快要忍不住笑声。
    “OK，OK，我有了一对驴耳朵的那次！”
    “还有了驴的叫声！”
    “闭嘴，Merlin！”
    年轻的巫师当下抿紧了嘴唇，嘴角却不可抑制地扬起，怀疑自己再憋下去会内伤：“我驱赶了小精灵，记得吗？”
    Arthur拍了拍双膝，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可是不一会儿，他竖起一根手指：“等等，我的问题是——”他转过脸，直勾勾看着对面的黑发男子，几乎一字一顿：“是谁，释放了那只小精灵？”
    黑发男子看着他如同王子一般的国王，吞了吞口水，尽力无所谓地耸耸肩：“谁知道呢？”
    下一瞬间爆发的似乎是一场不尽体面的战争，或者说扭打，好吧，Merlin必须承认那或许是单方面的殴打与被打。
    但他们都在笑，壁炉的火光提供了足够的温暖，以至于两人都气喘吁吁，前额的碎发甚至沾染了丝丝的汗水。Merlin双手环着金发的小女孩儿：“小心点儿，你吓到她了。”他侧首看了国王一眼：“你知道自己表现的像个十七八岁的大男孩吗？”
    Arthur摸摸自己光洁的下巴：“显然我还没有成为一个四十多岁拥有大把胡须的老男人。”

    “她叫什么？”
    “Morgana。”
    “Morgana？”
    年轻的国王只是回以微笑。
    “我以为你恨她。”
    “并不完全。”Arthur宽大的手掌夹着精美的瓷杯，“我仍旧可以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情，她，”男人对着Merlin做了一个你知道的表情，“她很关心我，充满活力，喜欢跟我作对，恶作剧，任性，但是是的，我们是一家人。”
    “而你怀念她。”
    “一点点。”Arthur看着对面充满笑意的男人，不由又翻了个白眼，“Come Merlin，这件事不被允许提起。”
    而被叫到的男人只是做了一个闭口的手势，将手掌放上小女孩儿的额头，推开那些俏皮的卷发：“[精灵语]你将会获得无上的美貌、智慧、才能，你会拥有最美好的心灵和最高尚的品格。”Merlin眼里写满了惊叹，似乎怀里抱着的是上天的馈赠，“就像你父亲一样。”
    等他说完，小女孩儿咯咯地笑出声，挥舞着她的小手。
    “那是什么？”Arthur看得入迷，“某种，咒语？”
    “不，当然不。”Merlin否认着，目光挪回小女孩儿脸上，轻叹，“只是某种祝福。”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响起，王后穿着简易的睡袍，拢着水亮的裘皮，冲自己的丈夫打了个哈欠：“她该睡了，Arthur。”
    “Oh，是的，她该睡了。”Merlin小心翼翼把她递给他的父亲，动作轻柔，并不想惊扰小女孩儿的休憩。金红编制的毯子包裹着她小小的身体，交接之时Arthur的手无意间覆盖住了Merlin的手背，而后者只是扬起脸，看着那张发光的面容，笑意滞留了一秒半秒。
    Arthur的手掌很宽，很干燥，很温暖，Merlin想。
    Merlin应该多吃点，也应该多穿点，而我要提醒他，Arthur想。
    当小女孩儿被交到Gwen手里，美丽的王后紧紧地搂住了她，看着时光在两个男人脸上驻留，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言不发回到了寝宫。



 
*** 


    第三年，同样是冬天，大雪纷飞。
    Arthur狠敲一把黑发巫师，低声咒骂：“Merlin你这个白痴，每次都要挑这样的天气回来吗？”
    黑发巫师只是晃晃脑袋，试图弹去肩上的细雪：“很好，你知道现在对我来说完全没有四季的分别。”
    他们仍旧去了那个暖和的书房，Arthur一巴掌拍在Merlin的脑袋上，同时也扫去了他发梢上的雪花。于是国王笑着说：“那里有那么冷？”
    “不，完全不冷，只不过一眼看过去都是白色而已。”Merlin做了个鬼脸，”你知道，雪很热，有的时候能烫伤我们。”
    “去你的，Merlin。”Arthur大笑起来，发梢上的那些雪花，和不小心触碰的脸部肌肤，不知为何当真灼烧了他的指尖。
    “那么今年，一如既往的好？”黑发男子坐到惯常的位置。
    “都很好，你知道，Mor已经有这么高了。”说着Arthur做了一个比划。
    “当然，我确信Mor即使只是学会眨眼，你也会觉得十分有趣。”似乎想到什么，Merlin的表情微有沉重，他试探着问，“就像无论如何你都会觉得我很愚蠢？”
    “不，”Arthur努嘴否认，“你就是很蠢。”
    “Fine。”看到Arthur正要开口，Merlin抢先说，“我不会跟你谈论驴耳朵之类的愚蠢话题，那只会让我遭到袭击。”
    “那么我会告诉你，我得到了奥汀的支持。”
    “哪方面？”
    “你知道，关于巫师，还有魔法。”放弃了描述，Arthur只是说，“记得吗，你说的，新的世界。”
    “当然我记得。”Merlin看了他很久，滑出一个笑容，很深，带着笃定，“我也说过，你注定成为一个王，而我信任你。”
    “跟我说说，从前。”Arthur换了个舒服的坐姿。
    “你是指在你的恐怖统治下受尽折磨的可怕历程？”Merlin笑着问。
    “有那么糟？”
    “Merlin，擦亮我的铠甲；Merlin，洗好我的衬衫；Merlin，清理我的卧室；Merlin，打扫我的马厩；Merlin——”黑发男子憋着笑摊摊手。
    “那是因为你是我的仆人，难道你指望一个王子亲自擦洗铠甲？打扫马厩？”Arthur激烈地反驳着，甚至有些找不到话，突然间他停了下来，语气熟悉：“闭嘴，Merlin。”
    “一如既往。”Merlin做了个闭嘴的姿势，简单评价道。
    突然金发的国王把视线从瓷杯边沿移到对面的年轻法师脸上，他这一生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争，早已磨砺出钢铁一般的意志，而这一刻他的眼神尤为坚定，他说：“有一天我会让你成为Camelot的大魔法师，像骑士一样受到人们的尊敬。”
    Merlin的目光依旧柔和，他总是习惯于替别人的开心而开心，替别人的痛苦而痛苦，尤其是眼前这个人。他从他十七八岁就在他身边，他对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所以他知道，他是认真的。而Merlin只是依旧宽和地笑笑，对面的Arthur身着便服，红色的衬衫勾勒出完美宽厚的肩线，整个人都那么温暖，或者说炽热。
    他听见自己说：“这并不是我想要的，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
    “你想要新的世界。”Arthur用了陈述句。
    “不，”Merlin摇摇头，“你已经建立了新的世界，而我相信它会越来越好。我想要你的认同，你给予了我认可。”
    Arthur金色的碎发扫到一侧：“你第一次离开的时候，我去找了Gaius，你知道他说了什么？”
    黑发男子摇摇头。
    于是Arthur继续开口：“他说在过去长长的十几年中，甚至没有人能跟你说一句‘Well done’，在你做了那么多以后。”Arthur抬起眼睑看着对面的人，“我从没见过他那样心酸。说真的——”Arthur抿了一口酒，“Well done，Merlin。”
    “Oh，”似乎受到了惊吓，Merlin打趣道，“我更情愿你保持踢我，确认我会一直服务于你。”
    “在我知道了所有你做的，你不能指望我像以前一样对待你。”Arthur扬杯。
    “当然，因为你从那个自大愚蠢鲁莽高傲的Arthur王子成了正直勇敢公正严明的Arthur王。”Merlin也喝了一口，心里咀嚼着这句话，轻微的叹息甚至不能被夜风捕捉。
    是啊，在你知道了我的所有，你一定不会像以前一样对待我。
    如果你真的知道了我的所有。



 
*** 


    又过了一年，也是在冬季纷扬着大雪的时候，黑发巫师如期而至。
    他的脸上有了一道伤疤，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左侧眉毛。
    Arthur在近距离观看时不免狠狠捶了他一拳，用以责怪他不懂照顾自己。而Merlin则认为这道伤疤增添了他的男子气概，甚至超过了Arthur。年近三十的国王又一次露出了孩子气的笑容，大拇指仍旧停留在那道粗糙的伤疤上，不知为何，摩挲的感触似乎更近于爱抚。而他在他眼里看到柔和的光，似乎一个呼气也透露出心灵的颤动。
    如果不是王后推开了门，Arthur确定，那一定会发生些什么。

    再过了一年，Merlin给Morgana带来了精灵用丝线编织的裙子，整件裙子如同钻石一般闪耀着光芒。
    Morgana小小的身子倚靠在Merlin腿边，双手抱住他的腿，使劲晃动着，用小大人一般的语气装出公主的威严：“Merlin，我，Camelot的公主，命令你，等我到了十八岁，你要用你那匹白色的大笨马来娶我。”
    黑发巫师朝国王笑了笑：“Sire，请允许我……”
    “去你的，Merlin。”Arthur大笑着说，“你的年纪都可以做他父亲了。”
    勉强接受了他的话，Merlin略带歉意拒绝了小女孩，目光在父女之间徘徊，遗憾地说：“可惜我的生活着中只有你们两个金发蓝眼的美人。”
    毫无疑问，他的后脑勺又被施以重击。

    年复一年，Merlin都会在一年快要结束的时候回到Camelot，无论他那一年中走的有多远。而他也会在第二天清晨离开，至于前一个夜晚，总是那个书房，舒适的沙发，温暖的壁炉，对面坐着那个日益成熟的国王。
    他总是带回很多有趣的东西送给国王的小公主，比如凤凰的羽毛，龙的鳞片，溪水精灵的歌声，白色女神的梳子，矮人的金币。每一年公主都更加坚定嫁给Merlin的决心，一次次趴在父王床头，要求在她十八岁时嫁给那个黑发英俊的巫师。而Arthur总是揉揉女儿金色的脑袋，告诉她：你不可以嫁给他。小公主一次次被拒绝，一次次伤心地掉眼泪，一次次哭得迷迷糊糊，睡着在父王的臂膀里。
    正直壮年的国王总是抱着她，看起来真的在思考那个为什么。他听到自己轻轻问：为什么不可以。
    而问句中省略了必要的人名。

    第七年的时候Arthur蓄起了胡须，真正有了中年人的模样。而Merlin只是在看见的一刹，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疤，笑着说还是他比较有男子气概。

    第八年，Gaius去世了，距离Arthur颁发全国境内巫师合法的指令只差了两年。
    年迈的宫廷御医终于没有等到自己的第二个身份，这老人为Camelot奉献了自己的一生，先后侍奉过两任国王。Arthur替他举行了盛大的葬礼，用以表彰他这一生所作出的贡献。
    Merlin在冬季之前回到了国都，那是一个萧索的秋天。他很庆幸自己没有错过Gaius的最后一面，也很庆幸老人离去的时候并不如何痛苦。Gaius给了Merlin此生最后一个拥抱，告诉他，往事历历在目，仿佛还是那一年，年轻的小伙冒冒失失闯进他的房间，用魔法救了他的生命，并且开启了新的旅程。
    他告诉他，认识Merlin是他这辈子最值得高兴的事情。他见证了旧时代的没落，也看见了新世界的崛起。而他所唯一遗憾的，只是没能看到这个辜负了Merlin的世界，回以等同的回报。
    Merlin亲自替Gaius写好了碑铭，用飘零的秋之落叶施以魔法，以及一部分Camelot的泥土作为标记。
他希望老人可以落叶归根。




*** 


    第九年，Gwen在十一月替Arthur生下一位黑发的王子。也是在那个冰冷的十一月，Arthur怀抱新生的男孩儿，目送王后和Sir Lancelot的离去。
    他仍然能记得他和Gwen的争吵，或许那并不能称之为一种争吵，两个人都近乎心平气和。金发的国王坐在王后的对面，听她絮絮说着“多年来”、 “从前”、 “真正的内心”。
    Gwen毫无预兆地红了双眼，她看着自己的丈夫：“你更加在意他不是吗？”她的手紧紧抓着床单，“很久以前我就明白，只有他是不一样的。圆桌骑士，记得吗，在场的每个人都站起来对你宣誓各自的忠诚，我说‘You kown my answer’。他没有，你们两个就像是一个世界的人，说着旁人不能理解的语言，做着旁人不能理解的动作。那是Camelot生死存亡的关头，我的心紧紧的揪着，而你们，相视而笑，插科打诨，似乎丁点儿不被影响——或者——你们并不在意生死，你们早就融合了彼此的生命。他笑着说‘我并不打算参加’，而你也只是笑着回答‘你并没有选择’。”
    Gwen扬起脸：“事实上你们选择了对方。”
    Arthur想要说点什么，却被面前不能更加悲伤的妻子阻止。
    “Camlann之战，我告诉你我要陪你去战地，我不会在王宫中等待你的归来，我会陪着你。”Gwen的眼睛越来越湿，“可是你并不高兴，我以为你会开心，起码我将自己的生命许给了你。起先我以为只是战事让你心烦，可是不是的，对吗？你对Gaius说‘Vital supplies，unfortunately，as you say’。我能听出你有多失望，Arthur，那一刻我终于明白，比起王后，你更想要他的陪伴。”
    “太多次了，你们为了彼此付出生命。我知道你有多看重他，也知道他对你有多忠诚，我本应该嘉许这一切，可是我不能，我无法忍受。你之所以会娶我，只是因为我曾在你伤心时鼓励你，你在我身上找到了支持，而事实上真相早就在战后大白。一直以来支持你最多的是他。”
    “没有他你就做不好，没有你他甚至失去了方向。”
    “很显然，我不曾，也永远无法介入你们中间。”
    “永远的书房之夜，不是吗？”
    这个女人的力气似乎都被抽光了，但她还是尽量克制着不让眼泪掉出眼眶：“我很爱你，Arthur，希望你知道。”紧接着，她自嘲似的笑了笑，“但是有人比我更加爱你，就像有人比你更加爱我。”最后她用手背擦拭掉眼底的濡湿，“我会离开，但我不知自己是否有能力祝你幸福。”
    然后她起身，走到房间之外，把手递给Sir Lancelot，回头看了Arthur最后一眼，似乎有留恋，有爱意，有取舍，有太多复杂的东西。最后她只是说：“Good bye，Arthur Pengragon。”

    Merlin在半个月以后抵达，那晚他们并没有过多交谈，只是一味饮酒。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眼前的男人如此悲伤，Merlin伸手理一理他的碎发，依旧感慨于对方肌肤给予自己的灼烧。
    忽然Arthur扳正了他的脑袋，一双比蓝宝石更加澄澈的眼眸中似乎燃起了火把。不知如何形容，Merlin只觉得似乎有火星点燃了什么，犹如夏日的骄阳，照的人无处容身，无处躲藏。Arthur双手持着Merlin的脸颊，掌心传来细腻的触感，然后他拉近了他们，对方的气息越来越近，彼此的头发瘙痒着裸露的肌肤。
    就在壁炉之前，他们交换了此生第一个亲吻。
    他们几乎可以尝到对方口中残留的红酒，“蹭”的一声，壁炉中的火苗感知到Merlin的魔法，窜起了一个愉快而克制的火焰。Arthur的手仍旧放在他的后脑勺上，他们可以感觉到嘴唇的柔软，以及对方眼眸中自己的影像。
    是醉了吧，Merlin判断。



 
***


    第十年，边境爆发了旧教最后的战争。Gwaine解决了这件事，递交了三面女神大祭司的首级。也正是这一年，Arthur用三个干枯的首级获得了所有人的认同，颁布了诏书。从此Albion境内巫师合法，只要不使用于不正当之处，将不会被除以极刑。而Gaius则被追封为Camelot的大魔法师。
    这一年的年尾，Arthur拿着酒杯靠在窗棱边，另一只手中握着的是一份尚未颁布的文书，他将让Merlin成为大魔法师，就像他许诺的。红色的披风几乎要和帷幔融在一起。身后人来人往，骑士团的成员们携着各自舞伴翩然起舞，每个人都在恭祝国王与魔法缔结新的誓约。
    一直到零点的钟声响起，Arthur饮尽高脚杯中的红色液体，而头一次，连红酒也变得辛辣。
    Merlin没有来。

    第十一年，久违的暖冬，Arthur等了一夜也不曾有雪花飘落。

    第十二年，Sir Leon战死在边疆，他们送回了他的佩剑，Arthur记起他们是幼年就熟识的伙伴，他看着那把剑，金发也失去了光泽。

    第十三年，Lancelot带来了更远地区的和平条约，一如往常，王宫中举行了盛大的庆典。
    Arthur已经不再等待，如果不是Gwaine带来他们的消息，他会以为那个黑发青年不过是自己梦里的昙花一现，或许他早已冻死在北部的极寒之地，又或许早已远走他乡。
    而那个残留在唇间的亲吻，清淡的仿佛不曾存在。如果不是太甜蜜以至于铭记于心……Arthur站在壁炉前，手指轻轻触碰着双唇。
    Morgana已经有了一头卷曲灿烂的金色长发，穿着白色的蕾丝小裙，红色的胖头皮鞋，一举一动都透着俏皮可爱。让人看到她就想到皇室的贵族高雅，却又在下一个笑容中认为这位公主和善亲民。Mor推开书房的门，踮起脚扯了扯自己父亲的腰带，小女孩儿脆脆地问：“Merlin今年也不回来吗？”
    中年男子只是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什么都没有说。



 
*** 


    第十四年，原本签署条约的西边部落起兵反抗，Lancelot被俘，Gwen从边境传书请求Arthur的帮忙。
    于是那天清晨，如同十七八岁的少年，这个整片大陆上的王者，举起自己的佩剑，站在洁白的大理石石阶上，宣布起兵出征。
    一如往日的意气风发。
    这场战争并未持续很久，Arthur带着他的军队，救出了Lancelot，只是他失去了一双眼睛。救出他的那一天，Arthur拍了拍他的肩膀，而那个满身伤痕的男人也回以捶击，他们之间甚至不需要语言。
    他们坐在篝火边，说着一些战场上的趣事，每个人都有很多伤痕，包括Arthur。
    Gwen温柔的引导着Lancelot的手围到篝火一侧，借以取暖。失去双眼的骑士亲吻了自己的妻子，而Arthur只是面带笑容看着这一切。
    “Sire，”Lancelot转向他的王，几乎是忽然间开口，“也许你真的应该去看看Merlin。”
    “Merlin？”国王并不知道自己的眉头轻轻皱起。
    Gwen拍拍自己丈夫的背部，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骑士继续说，“他，我猜想他告诉你了，my Lord，关于他是个法师的事。”
    “是，我知道。”Arthur只是简单的承认。
    “他受伤了，在三年前的那一役之中。”
    “而你们都知道？”
    “他不让我们告诉你，作为朋友，我无法拒绝。”
    Arthur的眉头拧得更深了。
    Gwen起身，对着两个男人摆摆手：“OK，我现在就去准备马匹好吗？”

    Arthur几乎骑了一天一夜的马，当他到达Gwaine管辖之下的范围时，心仍旧跳的很快。
    他设想过很多再次见面的场景，却不包括这一样。房间里有大大的壁炉，而Merlin穿着舒适轻薄的便服，似乎正在和盘里的鸡腿做斗争。他不知该笑还是该大骂他一顿，但最终还是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黑发巫师意识到有个穿着红色披风银色铠甲浑身脏兮兮的人站在他的门口，脸颊冻得煞白，嘴唇甚至有点发紫，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起身去迎接远道而来的陛下。
    Arthur左手搭在配件上，一步步走进Merlin的房间，木板在重力下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你真的该多穿点。”Merlin看着他，示意他坐下。
    国王不置可否，只是在简易的沙发上坐下，两手放在扶手上，似乎在调试沙发的性能。
    “别告诉我你是一个人来的，Arthur Pengragon。”Merlin快速念了个咒语，壁炉中的火光变得更亮，一侧的水壶也开始自动烧水，不一会儿就有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出现在Arthur面前。
    “还有马。”Arthur捧起茶杯，诅咒这里真的很冷。
    “Well done！”Merlin做了个夸张的表情。
    Arthur侧过头，舒舒服服地靠在沙发上：“Merlin，见到你真好。”
    “所以你终于承认你开始想我了吗？”黑发巫师笑着问
    “不，完全没有。”Arthur整个人都放松了，闭着眼说，“我只是觉得在我暂时没有男仆的情况下，或许你可以重操旧业？”
    “Damn it，Arthur。”虽然这样说，Merlin看着那双闭起的蓝色眼睛，还是笑着起身扶起那具像尸体一样的身体，“Srie，Sire，稍微用点力！”
    Arthur整个人靠在Merlin身上，丝毫不用劲，一双手垂在身体两侧，任由对方解开自己的披风，卸下铠甲，然后是内袄。他把手伸进Merlin的后腰，一瞬间冰冷触碰到了温度。他的手掌很宽，几乎可以扶住Merlin大半个后腰。他把下巴磕在对方肩上，嘴里哼起不知名的小调，然后拖着Merlin一摇一摆，以杂乱无章的舞步踏在咯吱咯吱的木板上。
    他们甚至愉快地转了几个圈。
    最后他扶住了那个人，Merlin的膝盖后方抵着床尾，他们脸颊贴着脸颊，胸膛贴着胸膛，腿部交错着，稍微一动就是暧昧的摩挲。
    可是Arthur觉得那感觉好极了。
    他已经太久没有见到他，闻到他，触碰到他。来这里之前的一日一夜，他一点睡意也没有，Lancelot说他受伤了，可是他却不知道他伤得有多重，看到他还是完整的并没有缺胳膊少腿的一刹，Arthur心里说不出的宽慰，似乎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放松了。
    他想念他。
    Merlin僵持着姿势，好像一动就会星火燎原。他可以感受到对方胸膛里的心跳，一下一下撞击着他的。Arthur的胸口厚实极了，肌肉的线条很优美，手感也很棒，偶尔有之的伤痕也只让那感觉更加非比寻常。Merlin试着用手去触摸他，后腰，背部，透过薄薄的衬衫，似乎可以感觉到涌动的血液和脉搏。他细细数着Arthur身上突起的伤痕，那是过往那么多年他们在一起的见证。
    Arthur实在是太累了，累得睁不开眼睛，他只来得及在Merlin嘴上留下最为清浅的亲吻，便被魔法师服侍着沉沉睡去。
    如果他能睁开眼，也许可以注意到Merlin的脚并不那么灵活。如果不是他自己的脚步也踉踉跄跄，也许他可以发现Merlin在很吃力地跟上他。与旧教的最后一役使年轻的魔法师失去了一条灵活的腿，黑魔法，并不能治愈。
    Merlin触碰着自己的嘴唇，很难判断这是一个梦境还是自己被敲坏了脑袋。想起他们的第一个亲吻，他不得不评价：相互瞪眼接吻并不浪漫，但跟一头快睡过去的死猪接吻也跟浪漫毫无关联。



 
*** 


    后来的很多年，Merlin又像从前一样，在一年当中最冷的时节回到Camelot。
    国王身边仍有他的一席之地，但不再是仆人，而是大魔法师，与骑士比肩。
    有时他们会赛马，在得知那匹白色金鬃的马名为“Arthy”时，Arthur更加下定了要为Merlin浪费粮食的决心；有时他们只是相互聊天，聊过去的那些人，聊没有营养的话题，重复着“高傲自大愚蠢鲁莽”以及“闭嘴，Merlin”；有时Merlin嘲笑他的皮带再也不能打更多的孔，而Arthur只是把手放在微有发福的肚子上辩驳他并不是一个胖子；有时他们一起躺在地毯上，一个在左一个在右，身体交错；有时Arthur会故意和很多酒，只为了交换一个带着酒气和迷离的亲吻。
    等到第十六年，美丽的Morgana公主因为没有成功嫁给Camelot的大魔法师而哭了一整个夜晚，而在第十七年，她找到了自己的王子。等到Morgana二十二岁，Arthur给她举行了世界上最为隆重的婚礼。而Merlin，则给她从精灵的世界弄来一颗水晶树作为礼物。
    那一年的冬天，大魔法师和水晶树一起出现在Camelot王宫门前的冰天雪地之中，Arthur试图爬山那棵树揪下坐在树枝上的Merlin。整个婚礼的季节，王宫中除了流传公主与王子的幸福美满，更传唱着一首据说国王并不禁止的歌谣：
    “Arthur and Merlin are sitting in the tree，K-I-S-S-I-N-G”

    等Morgana真的挽着王子的手进行宣誓时，Merlin反而苦着一张脸。
    “我不能相信她真的出嫁了。”
    “她找到了一个很好的人不是吗？”
    “也许。”Merlin看着一身洁白的Morgana，“但我想这辈子再也不会有这么一个金发蓝眼的美人像她一样喜欢我了。”
    Arthur对着他张开手，一副你怎么可以如此愚蠢的表情：“Hey，Merlin，看看周围。”
    Merlin做了个鬼脸，伸手揉了揉一侧Arthur的小儿子：“为了不被决斗，看来我以后只能把对她的喜爱都转移到你儿子身上了。”
    “Merlin，你这个白痴。”Arthur双手环抱。
    魔法师转头看向国王， Camelot或许需要一个忠诚的仆人，或许需要一个美丽的王后，或许需要一个强大的大魔法师。但不会有其他的了。他在心里补充。
    Merlin看着Arthur不那么年轻的脸，忽然意识到这已经是第二十年了，距离他第一次离开Camelot。而他，注定会帮Arthur守好这片大陆，辅佐他成为最伟大的王。
    他要Arthur看见这片土地，就会想起Merlin Emrys。



 
*** 


    如同记忆中任何一个美好桥段，这一天的天气很好。如果要打比方，Arthur或许会说如同多年前他睁眼看见的春天一样，又或者如同多年前他策马扬鞭去追寻那个人一样。
    玫瑰花苞沾染了晶莹的露珠，在晨光中一点点坦露娇红的芳香。阳光从窗棱射入，透过大红色的帷幔，最后落在他枕边一枚小小的Camelot图腾之上。被子和枕头闻起来干燥而温暖，那些光线则在他的睫毛上也撒上点点光辉，褶皱的肌肤渐渐伸展开来。他的头发不再像金子一般闪烁，眼眸不再像蓝宝石一般澄澈，身材也不再精壮有力，眼角有了皱纹，头发变得花白，他甚至不能一口气拔出王室的佩剑。
    更不能挽出一个精妙绝伦的剑花。

    他老了，Arthur Pengragon终于等来了迟暮的一天，当他成为这片土地上最伟大的王。

    Arthur伸出枯槁的手，试图去够床边那把刻着奇怪铭文的龙息剑。而他的小女儿则哭得双眼通红，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他的儿子，Wiiliam Pengragon立在他姐姐身后，面容坚毅。还有更多的人，守在房间之外，守在这片土地的各个角落，为他们的王祈祷着。
    可是Arthur并不觉得伤心，他已经活得够久了，也做了够多的事情。年轻时候的梦想，曾一起作战的伙伴，爱情，友情，亲情，他都拥有过。如果说他还有什么遗憾，那不过是他还在等待。
    “Morgana，Wiliiam，”他带着笑容呼唤这一双儿女。他们围到床边，看着自己的父亲。然后这个年迈的国王开口说，声音沙哑：“你的中间名是Merlin，而你的中间名是Emrys，知道了吗？他是这个世界上我所见过最勇敢，最伟大的人，你们将永远记住他。”
    金发的公主早已泣不成声，只是一味握着父亲的手，似乎一放开就会失去。黑发的王子死死抿住自己的嘴唇，他一直都很沉默寡言，张张嘴，叫了一声“Father。”
    老去的国王挣脱女儿的手，摸向自己的颈部，他的手颤颤巍巍，终于从睡袍底下摸出一个玻璃瓶，里面有液体悬空在中央，发出幽蓝色的光。他看向窗外，似乎在等待。
    像是受不住了一般，Morgana猛地起身，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竭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然后拉着她的弟弟走出了房门，她知道，她早该知道。而现在，她只是要给他们一点最后的时间。

    从早晨一直到傍晚，Arthur觉得自己的力气都要花光了。
    他一直看着窗外，试图听到那匹名为Arthy的马熟悉而高傲的嘶鸣。有时他真的希望那匹马能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这样Merlin也许不会太孤单。可是没有，那匹马也老了，在他上一次见到它的时候，那匹白马已经佝偻了身子，甚至不能负载一个老头儿的重量。
    就在他想要放弃的时候，Merlin带着一身余辉出现在他面前。
    是，那是他。Merlin Emrys。
    黑色的头发，灿烂的笑容，红色的方巾，蓝色的衣服，褐色的外套马裤以及马靴。和初见那天没有分别。永远活力四射，永远舍己为人，永远可以笑，可以坚持。永远年轻。
    老人伸出一只手，但力气在一半的时候就消失殆尽，好在魔法师握住了它。
    “你知道今天天气很好吗？”
    “是，我知道，也许我们一会儿可以出去打猎。”Merlin来到他的床边，伏在他的身侧，小心翼翼替他掖好被子。
    “当然，我永远都会赢过你。”Arthur想笑一笑，可是空气进到胸腔引起一阵咳嗽，“我刚刚在想，今天的天好的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
    Merlin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另一只手放在他的额头上，笑着对他点头，试图做个鬼脸，却掩盖不住眼底的悲怆：“是的，我叫你‘我的朋友’，而那时我们甚至不是朋友。”
    “看看现在。”
    “别担心，我会治好你，然后你又可以让我清理你的马靴。”
    “不，我很老了，Merlin。”Arthur的声音听起来很平缓，“我有些话想要跟你说……”
    “不！”Merlin打断他，笑着摇头，仿佛在抗拒某一个时刻的到来，“永远不许说告别的话，Arthur Pengragon。”
    “你不能这样命令一个国王。”看了一眼床头的龙息剑，Arthur笑着说：“记得它吗？石中剑。”
    Merlin破涕而笑：“记得，只有真正的Camelot王者才能把它从石头中拔出，你做到了，Arthur。”
    Arthur努努嘴：“我现在知道它的由来，也知道是谁替我重拾信心。”他抬头看着他，“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是吗？那个时刻，不，很多时刻，就像你说的，无数次。是你在帮我，给予我支持，甚至不论生死。”
    Merlin只是强忍着情绪看着他。
    “我知道了你所做的一切，现在，我想说”Arthur用这辈子最郑重的声音说：“Thank you。”
    Merlin否认着这一切，似乎无法忍受，他伸手抱住这个老人，双手从从他腋下绕过搭在胸前：“我会治好你，我可以治好你，我永远不会失去你。”
    而老人只是把手覆盖在他的手上，一只长满皱纹的苍老的手，覆盖着一只光洁的年轻的手，轻轻拍打着，似乎在安慰他：“Just，just……just  hold me。”
    一瞬间Merlin似乎又回到了被剥夺魔法的时刻，那么无助，那么无能。他就要死在自己面前了，而他只能抱着他。他克制着眼底的泪水，可它们还是顺着脸颊滚落。
    Arthur伸出颤巍巍的手，试图擦去Merlin的眼泪，他对他嘘声：“嘘，你答应过，不会为我哭。”
    Merlin摇着头：“不，我做不到。”
    “现在，靠近点，还有一句话从来没有对你说过……”
    黑发巫师忍着吼叫的冲动，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可那个笑容几乎维持不了半秒。他把头考过去，两人额头相处：“你想说什么？”
    Arthur露出了极为满足的笑容，轻轻靠上去，吻了他。
    很冰凉，是比冬天还要冷的亲吻。



 
*** 


    第二天，Arthur的一双儿女给他举行了葬礼。
    而此时，大魔法师并无踪影。Morgana对着父亲的遗体，面容憔悴，亲自替他整理好了着装，连带那只散发着幽蓝色光的玻璃瓶。
    “那是什么？”即将登基的王子问。
    “人鱼的眼泪。”Morgana回答。
    “不，那不是。”王子皱起眉头，轻声问：“那是什么？”
    新一任大魔法师站在他们身后，两手交叠，恭敬回答：“那是思念，只有最强大的魔法师，才能把思念凝聚成液体。”
    王子垂下脸，深深拜别了自己的父王。而金发公主则在一侧泣不成声，手里捏着那只玻璃瓶，哭得双肩颤动。

    很多年很多年以后，还有人声称见过一个年轻的魔法师，黑发，高瘦，跛着一只腿，笑容灿烂，心地善良，帮助他人。

    Albion大陆上则流传着一个故事，关于伟大的King Arthur和他伟大的大魔法师Merlin Emrys。
    经过时间的洗礼，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故事的另一个版本，关于伟大的King Arthur和他忠心的仆人Merlin Emrys。
    但显然，所有的故事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而这个故事的版本，则是：
    关于伟大的King Arthur和他永恒的爱人，Merlin Emrys。



 
*** 


后记：
    因为很在意“哈利波特的开始，魔戒的过程，断背山的结尾”所以去补了《Merlin》，现在补完了，很难说是怎样的感受。也许特效的真的很小儿科，剧情还有点儿扯淡，结局说结束就结束，连女主都完全不赏心悦目。但作为低泪点星人，看到很多地方还是有想哭的冲动——甚至是这一路看下来，满心的酸楚。
    矫情了点儿，见凉。
    结尾很仓促，也很耽美，有断背山的感觉，但还是决定自己撸一篇更加断背山的，没被剧透之前，根据零星剧透拼凑的，心目中的结局。磨了一个晚上加一个下午，终于写完这篇文，可能真的是低泪点星人，写的时候想到剧里很多梗，即使很甜蜜，但只要一考虑结局，就会觉得很难过。
    全剧最让我伤心的就是Arthur死去的那段，他拍打着Merlin的手，一点儿也不像一个将死之人，反而在安慰他。没有说过任何我爱你，没有表白，没有亲吻，可是我觉得已经很够了。那种不需要语言，只需要一起奋斗，一起建立新世界，为了彼此付出的男人之间的感情，比爱情更为深厚。

    花爷说：SSHP让人胸中充满无限的满足和爱，有一种即使最后教授真的像H7一样永远离开小哈，小哈也会充满勇气带着美好回忆走下去！
    我说：是啊是啊，就像Jack死了Rose还是会充满勇气幸福生活下去，完成所有两个人曾提及的愿景！
    花爷说：你现在难道不应该用Merlin和Arthur造句吗？
    想了想，好像是的。
    即使Arthur永远离开了Merlin，Merlin也会带着过往的回忆，站在Albion的土地上，作为新世界的王，勇敢幸福地生活下去。
    ——也是这篇渣文所想要表达的，我想这才是等待千年的意义所在吧。

↑2013.01.03